南锣鼓巷刺杀事件:"天皇特使"命丧北京胡同
怪事 2017-04-21 14:43奇闻怪事视频www.qiwenkd.com
1940年11月,七声枪响震碎了胡同深处的幽静岁月。两名日本天皇特使遭刺杀,一死一重伤。随之而来的,是日军更为残暴的反扑和中国军民更加坚决的抵抗。
寻迹
2011年7月10日
要想寻访北京最古老的街区,就少不了去南锣鼓巷走一走。这里北起鼓楼东大街,南止地安门东大街,全长786米,宽8米,与元大都同期建成,距今已有700多年历史,是全国唯一完整保存着元代胡同院落肌理、规模最大的棋盘式传统居民区。
如今的南锣鼓巷已经成为北京时尚休闲街区。彩色的牌楼下,闪过一张张年轻时尚的面孔。踏着青砖路,走进这条南北向的小巷,仿古的四合院门前,一位两鬓斑白、满脸沟壑的老人正端坐在小板凳上,摇着一把芭蕉扇。古老与现代、传统与时尚,在这里交融共存,演绎出独特的味道。
其实,想寻访南锣鼓巷的历史并不难,胡同南口矗立着一块配有地图和中英文说明的指示牌,烫金的文字在夕阳下泛着光,吸引了不少游人驻足阅读。每一个胡同口,也都设有一块古铜色的路牌,上面详细记载着胡同里的名人故居:东棉花胡同段祺瑞政府国务总理靳云鹏的旧宅、雨儿胡同齐白石故居、后圆恩寺胡同茅盾故居等。
探访后就能发现,这片街区形似蜈蚣,因此最初被称作“蜈蚣巷”,后来因为地势很高,形似罗锅,又被改称为“罗锅巷”。四合院里的老人们说,也许是“罗锅巷”听来并不悦耳,后来到清乾隆年间,干脆将胡同名改成了“锣鼓巷”。
诗人黄离在他的长诗《南锣鼓巷》里这样描述:南锣鼓巷像长着十六只脚的蜈蚣,在时光深处蜿蜒爬行,又像后宫梳妆台上一把沉香木梳,透着暧昧的体香……“胡同里东边一个王爷,西边一个大臣,南边一个总理,北边一个军阀”,然而不管多么高贵和卑贱的人,如今都被时间赋予了平等。
63岁的老人王振阳从小就居住在福祥胡同,对于南锣鼓巷,老人了如指掌,然而最让他津津乐道的是在福祥胡同附近刺杀日本军官的那段历史。老人指着福祥胡同里无线电研究所的大铁门说,1940年刺杀天皇特使的枪击案就发生在这附近。如今,当年的枪声早已如云烟般消散,然而那一段北京人民的英勇抗争事迹却镌刻在历史深处。(记者 王琼)
寻史
日本陆军奇才 成了人肉靶子
1940年11月29日9点50分左右,南锣鼓巷南口东皇城根胡同14号(今地安门东大街89号)美国远东宣教会门前,传来清脆的马蹄声。两名全副武装的日军中佐高月保、乘兼悦郎,骑着两匹高头东洋马,走进了东皇城根胡同。他俩边走边说着什么,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,仿佛北平的胡同就是东京的街巷。
尾随着他们进入胡同的,是一个穿青色短衣、黑色长裤的骑车人。这位三十多岁的汉子好像有什么急事,低头用力蹬着自行车。一眨眼的工夫,青衣男子就赶到了东洋马的后边。突然,他翻身下车,扬起右手,“砰、砰、砰……”连开了7枪。枪声伴随着惊叫声,两名日军中佐从马上摔了下来。
一场震惊华北、日本的惊天大案就这样发生了。
原来,两名日军中佐并非一般的人物。高月保,岛根县人,贵族院议员,有着男爵贵族头衔。由于对苏联情报战有功,被军界誉为“拉脱维亚的樱”。
乘兼悦郎,佐贺县人,贵族出身,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33期毕业,长期关注朝鲜事务,殖民经验丰富,来中国前担任陆军士官学校战术教官兼陆军第一旅团长侍从参谋。
那么,这两个人来北京要干什么呢?
原来,1939年夏季,日军对华北地区的抗日力量连续发动大规模“扫荡”。1940年,八路军发动著名的“百团大战”。持续几个月的大规模猛烈攻击,给华北日军造成沉重打击。
时任日军华北驻屯军司令的,名叫多田峻。由于在“百团大战”中连连败北,多田峻备受指责。鉴于多田峻以往的“战功”,天皇决定派高月保、乘兼悦郎两位特使,前往北平“宣抚”、“勉励”多田峻。
其实,除了“宣抚”之外,这两位特使还身负另一个秘密使命。在驻华日军中,推崇北进、攻击苏联的将领不在少数。两位特使到华北还有说服“北进”派将领的任务。
可是,两位堪称“陆军奇才”的年轻军官,还没有来得及发挥他们的“作用”,就在东皇城根胡同被当成了人肉靶子。
两人每天遛马 引来胡同枪击
当时,两位天皇特使就住在今天北京平安大街和敬公主府,与华北日军司令部(原段祺瑞执政府旧址,今张自忠路3号)仅一墙之隔,为什么还要骑马上班呢?
原来,他们都是日本贵族俱乐部“爱马社”的成员。“爱马社”的主席,就是1932年第10届洛杉矶奥运会男子个人障碍赛金牌获得者西竹一男爵。
西竹一男爵1902年出生在东京港区麻布,日本陆军士官学校预科毕业后,被分配到独立骑兵第一联队,成为日本军人。1945年,作为日军109师团第26战车连队指挥官,在硫磺岛战役中战死,死后晋升为陆军大佐军衔。
到了北平,这两位中佐依然保持着每天遛马的习惯。对此,日伪当局十分重视,为了安全考虑,为两位特使的遛马路线做了精心的安排。当时的遛马路线是:从段祺瑞执政府旧址出发,沿今天的平安大街往东,到东四十条路口往南,沿东四北大街到东四路口往西,经隆福寺、今天的美术馆、沙滩到北海,穿过北海到今天的平安大街,返回驻地。
整个遛马路线要经过多个军警机构:东四十条路口,是日军华北驻屯军总部所在地;东四牌楼路西的什锦花园,有日军华北茂川特工总部;随后经过的隆福寺和皇城根各有一个伪警察“巡警阁子”;北海的团城和沙滩红楼还各驻有一个中队的日本宪兵。日军还派遣了骑自行车的警卫人员随行。
整个保卫措施可谓异常严密!很难想象,会有人在这段路上进行刺杀。可是日军万万没有想到,刺杀事件就在这里发生了。
这场刺杀,从刺杀方式、刺杀地点上分析,显然是经过周密计划和详细部署的。刺客选择在公共场合实施刺杀,并且还选择了两个特使最有规律的每天早上的遛马时段下手,可见他们对两个特使的行动习惯是做了一番研究的。
刺杀非常成功。高月背部中3弹落马,其中一发子弹留在肠内,当即身亡。乘兼心脏上部中了两弹,重伤住院。他俩的坐骑也各中一弹。
寻史
日伪掘地三尺 刺客无影无踪
听到枪声,内五区第十九段南锣鼓巷南口的守望警士佟成启赶紧跑过来,拦住一辆空汽车,将被刺的日本军官送往医院。
接到报案后,日本宪兵队和伪警察立即赶赴现场,断绝交通,封锁现场,检查附近的住户和商铺。在现场,发现6发弹壳。之后,将伪警察佟成启、刘发璧以及附近的鸿顺成煤铺掌柜方宏文等人,带到日本宪兵队讯问。
在日本宪兵队加藤队长的命令下,日本宪兵7人,会同伪警察150余名,在东皇城根胡同各个胡同附近挨家挨户搜查,在附近街巷游动检查,在太平仓电车站检查过往的乘客。一直折腾到晚上10点,胡同的搜查才停止。而地安门大街、太平仓电车站的检查则持续到夜里11点多。结果却是一无所获。
11月30日上午,北平城内的日伪军、警察、宪兵倾巢出动,继续四处盘查搜捕。伪警察局局长还下发了“侦缉东皇城根狙击日军人犯密谕”:
“当经严饬检查城门等处,料此暴徒尚必隐匿市内,除已另案通饬严加踩侦究办外,所有本局各官长警等无论服勤及勤休之时,应一律严行注意,苟有线索务即侦查,如能破案获办者,本局长奖洋五万元,以励有功。此谕。”
在这份密谕的最后,还提供了几点线索:
一、犯人年约三十余岁,脸色青白,面平,穿黑色布袍及马褂,当时并手推无牌新脚踏车一辆。
二、无牌新脚踏车必系新购,从此点着眼侦查亦是线索之一。
三、本密谕禁止登报。
刺杀事件发生后,消息在北平城里传得沸沸扬扬,老百姓表面不动声色,暗地里却欢欣鼓舞,相互转告,最后越传越神奇。有的说,是西山八路军进城了,专打鬼子;有的说,北平城外全是抗日的队伍,小鬼子快完蛋了;有的说,是重庆方面派人刺杀了小鬼子。
刺杀事件发生后,青衣男子向西全身而退,消失得无影无踪了,无论日伪当局怎么折腾,结果还是一无所获。
满城搜捕麻脸 上演“麻子闹剧”
后来,日伪得到一条消息:开枪的人是个麻子。这下,北平城内30多岁的麻脸人可遭了殃,宪兵、特务、警察到处抓麻子。
经过甄别的麻子,每人发给一个“麻子证”,上面详细地记载着本人信息和其脸上麻子的位置、状况、颜色等。麻脸人只能执“麻子证”上街,以备随时遭受盘查。不过搜了半天,还是一无所获。
原来, “麻子闹剧”和真正的行刺者麻克敌有关。
麻克敌,又名麻景贤,1937年麻克敌进入“军统”设在湖南长沙的临鄷训练班学习。
原来,就在两名日本军官被刺案发生不久,北平又发生了刺杀日伪华北联合准备银行总裁、汉奸汪时璟事件。由于汪宅戒备森严,麻克敌并未得手,他与警卫人员发生激烈枪战。撤退时,他的搭档邱国丰(又名邱裕丰)情急之中一声“老麻”,让汪时璟的手下听到了。从麻克敌留下的弹壳、弹头,日军判断两个案子是同一人所为,并且那声“老麻”推断作案者可能是一个“麻子”。由此,才引发了满街抓麻子的闹剧。
为了尽快给日本国内一个交代,多田峻全力督促破案,日伪当局的宪警和特务机构陷入棘手境地。
就在此时,伪警察局抓到一个江洋大盗马元凯。在审讯中,他自称 “刺杀”了日本特使。这下伪警察局松了一口气,总算”破案”了。
但是,日军华北特务机关不相信,认为马元凯供词破绽很多,而刺杀特使的作案手法很像“军统”所为,于是继续秘密调查。
直到1941年1月,麻克敌、邱国丰相继被捕,被关押在“外寄人犯看守所”(即炮局监狱)。1941年2月15日,麻克敌、邱国丰被日军判处死刑,光荣就义。
原来,马元凯在被捕之后也被关在炮局监狱,但他不甘就此而死,为逞英雄,索性自称是“刺杀”特使的杀手,死也死他个轰轰烈烈。这下正好给伪警察局找了个台阶。于是,伪警察局炮制了假口供,向日本主子交了差。
这下真相大白了。
补白
刺杀后为何没有马上撤离
按常理,刺杀成功后,刺客一般都会马上撤离。麻克敌勇敢、枪法也好,但立功心切。刺杀成功后,他没有撤离北平,而是隐蔽在北平后海他哥哥家。
为什么麻克敌、邱国丰要策划另一场刺杀汉奸汪时璟的行动呢?
马元凯案子公布后,麻克敌等人觉得,日伪当局既然认为刺杀天皇特使的案子“破了”,风头也就过去了,他也可以再立新功了。但是特工工作,光有高涨的热情还是不够的,更加重要的,是对形势的足够把握和冷静的分析。
刺杀活动为何选在胡同里
“军统”北平站站长刘文修在行动前曾与麻克敌商议,初步将狙击地点放在从隆福寺到东皇城根、南锣鼓巷一带。这里没有日军据点,由伪警察警戒,相对比较松懈。同时,这里胡同密布,路线复杂,为开枪后的撤退提供了有利条件。最终狙击地点选在了南锣鼓巷口西边的东皇城根胡同,由麻克敌开枪,另一名狙击手掩护。
狙击小组前一天已经尾随两个特使一次,因为警卫人员跟得太近,没有下手机会而作罢。29日,当麻克敌、邱国丰二人再次尾随特使到东皇城根时,两个日本军官大概感到很得意,快马加鞭,与随行骑自行车的警卫拉开了距离。
于是,麻克敌决定立刻行动,惊天大案就此爆发。
被刺日军获抚恤金2945元
据日本国立公文书馆所藏的一份 “内阁陆第905号”档案记载,陆军大臣东条英机在《危笃者赏与之件申请》(1940年12月20日)的文件中记载:“支付给陆军大佐高月保金贰千九百四十五元。”高月保在陆军中任职19年,考察其在军事上的贡献,并战死殉国,决定由中佐晋升大佐,给予家属抚恤金2945元。
活下来的乘兼悦郎因枪击致残,离开日军一线部队,1942年6月,到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任职。1944年8月,晋升中佐;10月,任教育总监部庶务科长。
普通警察仅获赏一毛三
据北京市档案馆所藏的奖金发放登记簿记载,1941年6月,日本宪兵队矢野司令官犒赏参与本案侦破的伪警察、侦缉队特务,发放总额银2000元,人数有好几百人,奖金最多的是局长、队长等人,50元至40元,最少的是内三区的普通警察,只有一毛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