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球已经被我们彻底“亮瞎了”
我们离开圣佩德罗德阿塔卡马小镇,走进了夜晚的沙漠,声音立刻主导了我全部的感官。为了避免惊醒沿途的居民或是街上游荡的流浪狗,大家压低声音交谈,鞋底碾动砂砾的嘎吱声成为了伴奏。
我们这一小撮天文学作者从光明的世界逃离出来,没有带手电筒,周围也没有路灯,几乎什么都看不见,其他感官也因此变得更加敏感。我们的视网膜上只剩下视杆细胞在传导视觉输入,使得白天看上去火红的大地此刻化作黑白影像。
徒步前进大概15分钟后,我们停下来,拍了几张夜空的照片。我笨拙地摆弄着镜头,试图适应所在的环境,但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。在波音757窗边的位置蜷缩了10个小时,抵达圣地亚哥后,又向北飞了2个小时,紧接着是2个小时的巴士,此时我已有严重的时差反应,但让我不在状态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大脑缺氧。
阿卡塔马沙漠看上去就上苏斯博士笔下的火星表面;四周都是颜色诡异的峭壁以及形状扭曲的岩石,但我意图拍摄的对象比我身边的景致还要奇特:大麦哲伦星云,一个只有在南半球才能观测到的矮星系。
我在一块岩石上支起相机,镜头对准天空,但不管我怎么调整,取景器里的宇宙还是模糊一团。我站起身,拍掉牛仔裤上的尘土,抬头仰望。
顷刻间,这片陌生星空的美让我停止了呼吸,尽管在三千米的高原,我的呼吸本身早已所剩无几。地平线上垂悬着夺目的南十字星座。猎户座也在,但看起来上下颠倒,和我此时的感觉一模一样。还有许许多多我从未见过的星座,都有着令人充满向往的拉丁文名字,比如剑鱼座(Dorado)和网罟座(Reticulum)。
我注视着广阔延展的银河,无数闪耀的群星映入眼帘。
阿卡塔马之夜。右侧的光芒不是黎明,而是远在200公里之外的城市灯火长久曝光的结果;上方悬挂的明亮光斑是船底座α(老人星)
对于大多数曾远离发达世界旅行的人们来说——比如露营、野外冥想,或是打猎——漫天闪耀的繁星是极为震撼的景象,但在我心中,这幅美景却逐渐酝酿生成了一种罪恶感。
在我那1500英尺开外、位于美国中西部地区的家中,我看不到闪烁的夜空,就像星星压根不存在一样。恒星的光芒在穿越数百万光年的旅程之后,被城市耀眼的强光和我家中的廊灯淹没,其中幸存的星光仍旧是不堪一击:明亮如参宿四(Betelgeuse)也敌不过iPhone的屏幕。